在“向阳红10”船上生活了几天,记者仍然不是十分适应船上的生活。海况良好的时候,前甲板的风景美不胜收,队员们纷纷靠在船舷上欣赏落日美景,记者也在其中。航渡期间的生活说忙碌也悠闲,说轻松也紧张,在工作、生活井然有序的科考队员中,记者发现了一个最“孤独”的人。

邵宗泽因接受记者采访过了饭点,正在一个人吃饭。(摄影/中国网 舒珺)
“向阳红10”船上“最孤独的人”
所谓“孤独”,是一个相对概念,并非他是异类,也非无人交流,只因他所在的“生物组”只有他一人,船上与微生物研究相关的课题都只有他一个人进行资料汇总、整理研究。他就是海洋三所的邵宗泽老师——国内知名的微生物研究学者。
“向阳红10”船此番出海西南印度洋,主要是两个目的,继续未完成的西南印度洋热液硫化物勘探合同区的勘探工作,以及我国自主研发的4500米级深海资源自主勘查系统(AUV)“潜龙二号”的对象区域应用性海试验收,因此科考队员的小组分组非常明确。“AUV组”、“热液组”、“水文组”……而在“生物组”表格的后面,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名字——邵宗泽。这让记者不得不感叹,科研道路都是孤独且骄傲的,也许正是为了研究生命的神奇,为了寻找心中那份炙热的落脚点,才让邵宗泽几番踏上大洋苦旅,完成生命科学研究这个永恒的课题。
“我是自己来的”,邵宗泽看着记者,轻描淡写的吐出这句话,他的眼睛很大,有神且专注,让记者不得不联想到年轻时候的他一定是个英俊的美男子,“我们不能研究设备,所以还有两位设备方面的学生一起来,但是应用设备进行微生物研究的,就我一个人。”
生命的神奇才是研究生命的动力源泉
邵宗泽此番“出征”印度洋,是带着863课题来的,应用微生物相关研究设备在海下做实验。“微生物要在现场培养,拿上来有可能就不是我们想要的东西了”,语气中透着一丝无法亲自前往作业环境的无奈,但更多的仍是他对科学崇高的敬意,“简单来说,任何生物都离不开微生物的存在,我们人类身上也有许多微生物存活,如何将陆地上的微生物移植到海中,或者同理,将海中的微生物移植到陆地上来查看生存条件,是我们微生物的研究课题之一。”
邵宗泽像是一个科普大师,将他这么多年来吸收的知识融会贯通之后,向记者深入浅出地娓娓道来。他告诉记者,生物学科的发展经历了漫长的“原始积累”阶段,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就产生在这段历史中。随着技术手段的发展和基因数据的积累,产生了基因组测序和生物信息学,由此,生物科学爆发了一场“革命”,新世界的大门向学者敞开,生物科学的研究从此进入了一个更广阔的天地。
相比海洋物理这些自动化程度较高的专业,生物研究的自动化手段还处于初级阶段,人类对生物研究了这么多年,甚至没能完全搞明白细胞是如何工作的,细胞是如何发育的、如何从一颗细胞发育成不同的器官;有些生物好氧,离开了氧气的世界就活不成,而为何海洋中许多的厌氧微生物遇到了氧气就相当于遇到了毒药……所以,狮子猎捕羚羊、生物大灭绝等自然事件很多,我们却很难说谁是邪恶的,这些只是生命本能的寻求存活的过程。
“世界上未知的事情太多了,生命的秩序也太复杂了,各物质之间是如何不受人的约束还能按照它既定的法则完美契合,这正是生命的神奇所在。”人们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才是科学发展的动力。
国际上研究论文最顶端的刊物SCIENCE、NATURE中,关于生物研究的论文最多,这也从侧面佐证了生物学科的发展速度之快。生物学的问题很多,研究队伍也大,因为关乎人类自身的健康,所以人们的热情总是非常的高涨。不仅我们平时所进的食物、生病了所吃的药品,甚至连长寿也跟生物科学息息相关。当你知道疾病是如何发生的,就知道该如何更好地预防疾病;当你知道人类是如何衰老的,就该知道如何去延缓衰老。
处江湖之远仍忧其民
邵宗泽告诉记者,微生物按照应用领域分类,可以分为人类微生物、医学微生物、农业微生物、环境微生物等,邵宗泽主要就是从事环境微生物领域中海洋微生物研究的;按照种类可分为真菌、细菌、病毒等几种,通常我们喝的酸奶中的炽热链球菌和保加利亚乳酸菌都属于细菌的范畴。
说到微生物的种类,邵宗泽精神大振,跟记者侃侃而谈。他所在的国家海洋局第三海洋研究所有一个国家海洋局海洋生物遗传资源重点实验室,同时也是国家重点实验室培育基地,大洋协会依托实验室建立了中国大洋生物基因资源研发基地。中国海洋微生物菌种保藏中心的菌种数量之多、种类之全,让邵宗泽隐隐透出了自豪感。
但这些仍不能缓解邵宗泽的忧虑。我们国家几乎没有海洋方面的自主药品。微生物药物绝大多数属于微生物的次生代谢物,它们不像蛋白质和脂肪酸一样属于生命必备的基本物质,而微生物药物的合成往往不是单基因合成,一个细菌里面有几千个基因,而合成药物需要一串甚至好多串基因。有很多物质可以在其他方面影响细胞代谢的过程,人类可以利用这些微生物生产的海洋药物可以抑制病原菌、抑制肿瘤生长、调节人体代谢。但从微生物的活性被发现到被开发成药品,需要相当漫长的过程。
除了药物方面,深海微生物资源在农业、工业、环保等很多方面都可以产生用处。
目前,我国的海洋微生物资源拥有量较多,但知识产权拥有量、调查技术水平和海洋微生物产业化开发的方面还有待提高。邵宗泽神情严肃地对记者说,“我们已经有了很多资源,也有了’蛟龙号’的调查技术手段,但为了获得、开发和更好的利用更多的海洋微生物资源,我们任重而道远”。
采访已经接近尾声,邵宗泽眉头微皱,显然已经从对科学致敬的情绪切换到了对科学研究的急迫情绪中来。探索无涯,生命有涯,在有生之年可以尽可能对国家的微生物这项战略资源的研究做出贡献,也是邵宗泽此生的理想。